我要沿着阿爸走过的路继续走下去(扎西泽翁)见字如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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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其美多吉的小儿子,我的阿爸是我的同事,更是我心中的英雄,我的阿爸长得很帅,一头长发,浓密的络腮胡。

小时候,每次看到阿爸开着绿色的大邮车像风一样来去,只觉得他很威风,但不知道他的辛苦。

直到高一那年,我们一家人回德格过年,二叔开着他的货车,载着我和堂弟。阿爸正好到德格出班,开着邮车,与我们同行。下午4点多,过了雀儿山四道班,邮车就抛锚了。那天雪下得特别大,车还没修好,轮胎就被大雪埋起来了。

阿爸和二叔,一个用铁锹铲雪,一个直接用手刨,好不容易把车修好,前前后后干了十多个小时。直到第二天早上5点多,邮车才从雪堆里“爬”了出来,阿爸和二叔也就成了两个“雪人”。

我这才体会到,原来开邮车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。像这样的情况,对雪线邮路驾驶员来说,都是家常便饭,而这些经历,阿爸从来不跟我们讲。

2011年之前,我们家特别幸福。阿爸奔波在邮路上,哥哥白玛翁加也进了甘孜县邮政公司上班。然而,谁也不会想到,一个天大的不幸会在那年夏天到来。

2011年7月17号,哥哥突发心肌梗塞走了,哥哥走的那天,阿爸正出班到石渠县,接到消息后,他连夜赶了300多公里,还是没有见到哥哥最后一面。那段时间,阿爸老了很多。

哥哥去世造成的伤痛还未消散,不幸再次降临到我们家。

2012年9月,我在学校突然得知阿爸在邮路上被砍伤了,我马上请假赶去成都,一到医院,看到几十个亲戚都赶过来了,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,我跑上楼,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,看到阿爸整个头部都缠着纱布,嘴里插着管子,人还昏迷着。

那一刻,我大脑一片空白,真的崩溃了。我害怕万一阿爸挺不过来,家里只剩阿妈和我,今后该怎么办。

后来,阿爸开始了漫长的康复。做康复训练时,医生把小螺丝钉放在盘子里,让他拿起来,不管他怎么用力,就是拿不起来。平常人用一个小指头就能做到的事,他两只手都做不到,那么大的一个人竟然被一颗小螺丝钉难倒了。

那段日子,阿爸很懊恼,生自己的气,整天闷闷不乐,还为一点小事情就发脾气。一个开了20多年邮车的老司机,一个征服了雀儿山的康巴汉子,如今,却只能坐在轮椅上,全靠别人照顾,他是怕自己以后只能这样了。

阿爸的康复,全靠阿妈的照顾。他不愿意出门,阿妈每天拉他去广场上锻炼,就像哄小孩子一样。

一年后,阿爸回到了工作岗位。很多人都觉得,阿爸能活下来都是奇迹,能重返邮路,更是不可思议。只有我知道,阿爸承受了多少痛苦,阿妈流了多少眼泪。

2015年10月,我正式到甘孜县邮政公司上班,成了阿爸的同事。

刚进单位,我做的是投递工作。有人问我,为什么不让你阿爸找关系,给你换个轻松点的岗位?我知道,没有这个可能。阿爸说过,一碗水必须端平,他不会因为我是他的儿子,就另眼相待。

这些年,阿爸一天天变老,两鬓也开始斑白,身体远不如从前,作为儿子,我真希望阿爸能歇一歇,可是他说,只要自己还能跑得动,就会一直在邮路上跑下去。

有一首藏歌的歌词是这样唱的:“一双粗糙的大手,刻满人生酸甜苦辣,世上只有雪山崩塌,绝没有自己倒下的汉子,要是草原需要大山,站起的一定是你,憨憨的阿爸。”
在我心里,阿爸就是这座大山,就是这个站起来的汉子,就是我心中的英雄。

29年前,阿爸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雪线邮路,今天,我要沿着阿爸走过的路,继续走下去。

我要沿着阿爸走过的路继续走下去(扎西泽翁)见字如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