粉笔灰里的星河

教室的窗户上，晨雾凝结成细密的水珠，在晨曦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晕。李老师总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，白衬衫上沾着几星粉笔灰，像是夜空里不小心坠落的星辰。

她教语文，在黑板上写字时总会踮起脚尖。粉笔触碰黑板的"吱吱"声像春蚕啃食桑叶，一行行墨绿色的字迹便在晨光中绽放开来。那些字迹工整如她批改作业的笔迹，横平竖直间藏着二十年的耐心。"看，这个'永'字多像人生。"她握着我的手腕在练习簿上书写，粉笔灰落在她微微发白的鬓角。

记得那年春天，我写的《我的梦想》被红笔重重圈画。"梦想不该是笼子里的金丝雀。"她在文末写道。那年我刚经历车祸，石膏固定了左腿。李老师每天放学会多留十分钟，扶着我走过铺满梧桐叶的长廊。她的手掌温暖而粗糙，像是老树皮包裹着春溪的柔情。

她批改作业时总带着紫砂杯，杯底沉淀着墨绿色的茶垢。"这是月光白的茶梗，要泡三次才能出味。"她笑着递给我半杯，氤氲的茶香里掺着淡淡的中药味。后来才知道她每天要吞三把药片，却在批注我们的作文时永远写下"加油"二字，字迹比紫藤花更明媚。

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来时，李老师开始咳嗽。那天她坚持讲完《岳阳楼记》，粉笔灰混着药香飘在阳光里。"先天下之忧而忧..."她的声音像冬日的溪流，清澈却带着颤抖。当雪停时，她的桌角多了束带着冰凌的腊梅。

毕业那天整理教室，我发现她备课桌的抽屉里收藏着我们的作文本。褪色的红笔印从"不合格"渐渐变成"有灵气"，最后定格在"像春日的风"。窗台上的紫砂杯积了层薄灰，但内壁上还印着深深浅浅的唇印——那是她常年含着服药的痕迹。

如今站在大学的讲台上，我也习惯性地在晨雾中备完课。粉笔折断的瞬间，忽然想起李老师教我们的：真正的教育不是把桶装满，而是点燃火种。那些落在肩头的粉笔灰，原来都是星河坠落在人间的碎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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