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——《麻雀》

老城区的青石板巷里，总有一群麻雀在屋檐下蹿跳。它们灰扑扑的羽毛沾着晨露，叽叽喳喳地啄食着墙缝里探出的草籽，像永远散不去的晨雾。

巷口修车铺的老张总在工具箱旁撒一把小米。起初麻雀们缩在电线杆上探头探脑，等他转身取扳手时，便呼啦啦俯冲下来。有一回我看见麻雀啄食时甩落的草籽发了芽，竟在水泥缝里长成一小片嫩绿的野草。老张笑着用砂纸打磨着铁皮桶："这些小东西，比人还会找活路。"

春末的雨格外缠绵。那天我躲在檐下避雨，忽见几只麻雀挤在生锈的自行车棚顶，雨珠顺着它们稀疏的羽毛往下淌。领头的灰脑袋突然抖了抖翅膀，其他几只便挨挨挤挤地靠过去。雨幕中的它们像团灰扑扑的毛线球，却把最干燥的绒毛往中间收拢。这个瞬间让我想起小时候裹在奶奶旧棉袄里的冬天。

深秋最妙是看麻雀觅食。菜市场收摊后，它们便在白菜叶堆里翻找。有个戴蓝布帽的婆婆总把萝卜缨留着，蹲在墙根分给麻雀。它们扑棱棱飞来时，会先歪着脑袋打量，突然俯冲扑向叶片，抖落的菜籽滚成金色的小太阳。有次我不小心踢翻了米袋，惊起一片"叽喳"声，它们扑腾着翅膀在空中划出慌乱的弧线，转眼又落回墙头，啾啾地责备着这个冒失鬼。

初雪那日，麻雀们在雪地里踏出细碎的梅花。巷口的枣树落尽叶子，只剩枯枝托着积雪。突然几粒黑点从雪幕里钻出来，蹦跳着啄食树根下的草籽。我蹲在廊下看它们用爪子扒拉雪层，忽然明白它们为何总能活得热气腾腾——那些看似笨拙的扑腾里，藏着对寒冬最狡黠的抵抗。正如巷尾馄饨摊升起的白雾，平凡日子里最暖的烟火气，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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