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屑里的光阴

木屑在晨光里打着旋儿，像一群不安分的小精灵，在老李头布满老茧的手指间跳跃。木屑落在他深蓝色的工装上，积了薄薄一层，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气。

老李头是远近闻名的木匠，他的作坊就在巷子深处。斑驳的木门上挂着褪色的招牌，"李记木器"四个字被风雨浸得模糊不清。推门进去，便能看见架子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木器——圆滚滚的木凳、雕着花纹的木盒、光滑如镜的木碗。每一件都带着老李头的体温。

我常看见他坐在工作台前，戴着一副圆圆的老花镜。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在他的银发上跳着舞。他一手扶着木料，一手握着刨子，木屑便像春天的柳絮般簌簌落下。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，刨子起落间，木头渐渐显出流畅的线条，像一弯新月。

村里人都说老李头的手艺好。他打的家具，榫卯严丝合缝，不用一钉一铆。记得村里张叔家要打张新床，老李头量了又量，画了又画。他说："床要方正，人才能睡得安稳。"整整一个星期，作坊里飘着木屑，老李头的眼睛熬得通红，但最后做出的床，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。

那天我看见他在教小徒弟锯木头。"锯子要拿稳，用力要均匀，"他一边示范一边说，"木头虽不会说话，但知道你用心不用心。"阳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上，映着他专注的神情。他粗糙的手指像根根老树根，却能将木头赋予生命。

老李头常说木头是有灵性的。你看那木纹，或曲或直，像山川河流，像人生轨迹。每一块木头都有它的脾性，有的温顺，有的倔强，但只要用对了方法，都能成为美好之物。

夕阳西下，作坊里最后一缕阳光落在老李头的刨花上。那些刨花像金色的雪花，轻轻飘落，带着木头的清香。在这飘落中，我仿佛看到了时间的痕迹，看到了匠心的温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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