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躺在藤椅里读书，忽有银铃般的歌声穿透纱窗——《黄鹂鸟》

春日的第一缕阳光爬上窗棂时，总会听见一串玉珠落盘的清脆声响。推开老榆木的窗，几缕柳丝垂在粉墙黛瓦间摇曳，枝梢上立着那只金衣裳的客人——黄鹂正歪着头梳理羽毛，阳光从它翅膀的缝隙里漏下来，在青石板上洒下点点碎金。

这只黄鹂是去年惊蛰那天飞来的。当时细雨初霁，嫩芽在枝头怯生生地舒展，它就从云雾缭绕的山那边飞来，停在我窗外的那株老槐树上。最先是试探地啾了两声，像春水刚融化的叮咚声，接着忽然清亮地唱起来，尾音拖得绵长婉转，惊醒了半城的春眠。我常常见它站在高高的枝头，披着金线绣成的礼服，胸前的白羽像缀着串珍珠，金嗓子一开，满院子紫藤花都跟着颤动。

最有趣的要数它与画眉斗歌的时候。四月里茶花盛开，画眉总爱在石阶旁的老梅树上晨唱，黄鹂却偏要飞到更高的梧桐上去争锋。两个小家伙你一段婉转的颤音，我一段高亢的嘹亮，斗得树叶都沙沙作响。有时黄鹂性子急起来，突然收住尾音，歪着头看画眉干着急地找不着调，扑棱棱飞到低处，故意落下一串更清亮的音符，把画眉气得直跺脚。围观的山雀们叽叽喳喳，仿佛在为这场"金玉良缘之战"拍手叫好。

暮春的一场骤雨后，我发现黄鹂格外黏人。往日傲娇的它竟会跳到晾衣绳上，歪着圆脑袋看我晾晒花瓣。有次我将沾着晨露的虞美人放在窗台，它竟轻轻跃上窗棂，歪着嘴啄了啄花瓣，忽地想起什么似的，回头对我啾了一声，仿佛道谢。这反客为主的模样把隔壁阿婆逗得直笑，说从没见过这么不怕生的黄鹂。

夏至前夜，月光格外皎洁。我躺在藤椅里读书，忽有银铃般的歌声穿透纱窗。抬头看去，黄鹂立在槐树枝头，月光给它镀了层银边。忽然它展翅飞起，在空中盘旋一圈，向着深邃的夜空唱起悠长的歌，尾音消散时，我分明听见它唱的是整个春天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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