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比较担忧的是,现下的消费主义导向扭曲了大学的价值(蒋勋写给大学新生 2010年5月)见字如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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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爱的大学新鲜人,在我读高中的那一代,当年选择走向人文的人,多少怀着背叛的心情,反抗整个社会价值。我相信我在上大学以前读的小说、文学给了我“回来做自己”的勇气。

我初中念师大附中,当时几乎花所有的时间在阅读《简爱》、《咆哮山庄》这些文学名著,高中时我已读了杜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,以及《战争与和平》等作品。

当时家人不给零用钱买课外书,我曾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站在东方出版社,翻阅四大册的《战争与和平》,直到回家吃饭的时间到了,才不舍地在书页折个角,明天继续读下去。

那个阅读的经验太快乐了,我体验到做为一个人的完整度,因为我在阅读的是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书。

我觉得上了大学应该拨出很多时间做自我的思考。进了大学以后,我创办诗社、做剧团,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
1984年起,我担任东海大学美术系主任,尝试在体制内做改变,我鼓励学生玩皮影戏、组剧团、朗诵新诗。

我们有堂写生课,请来的老师楚戈、席慕容都是爱玩的人,他们用写生的名义,把学生带到垦丁、太鲁阁,一走就是一星期,藉此,师生们在大自然中写生、对话,我相信学生在这堂课学到的,比一般制式化课堂更多。

我比较担忧的是,现下的消费主义导向,扭曲了大学的价值,有许多大学生连打了三个工,却没有任何生命的追求。我建议大一新鲜人,应该为自己准备好世界文化的重要体系,所以推荐大家选读圣经、佛经、易经、诗经和十三经。

我看重经典,但更重要的是,我认为人文是从人的关心开始、分享他人的快乐、分担他人的心事,是最重要的人文素养。如果没有真正触碰到心事,阅读会流于表面。

我建议你参加社团活动,越多越好。参加社团其实重在接触,并不是在培养专业。我在参加过很多社团之后发现,古筝社的人跟佛朗明哥舞蹈社的人、登山社和社服社的人,就是不一样,连穿着打扮都不同。

社团参加多了,你会发现原来大学里的角色这么丰富、这么复杂。这个时候,你对人性的宽容、对人性的解读就会比较不一样,这等于是进入社会职场前的准备。

我比较担忧的是,现下的消费主义导向扭曲了大学的价值(蒋勋写给大学新生 2010年5月)见字如面

我在上大学以前,接触到的全是家住台北的同学,上了大学以后,才接触到来自埔里、望安的同学,他们打开了我的视野,让我认识不同的阶层、不同的族群。

上大学以前,我极少接触客家人,闽南语也一直讲不好,读了大学,我认识不同的族群,只要放长假我都不在台北,背着背包到处跑,这是很快乐的经验,也让自己变得比较健康。

想拓展人文视野,最好的办法是“上山下海”,打开你的眼睛。我在担任东海大学美术系主任时,给每一位大一新鲜人的寒假作业是:一个人不能与他人同行,找任何一个地方住三天,然后写一封信给我。

做这个训练是因为我觉得台湾的孩子太受家庭保护、孤独感不够,一直没机会脱离社会跟家庭,缺乏独自面对自己的能力。

假如你一个人面对大海或高山、找个民宿住下来,会有一个沉思的机会。学生写的信给不给我,其实不是最重要的,而是要培养以笔记与自己对话的能力,养成一个跟自己对话的习惯。

如果没办法孤独的面对自己,就没有独自承担事情的能力。

很多人认为大学最重要的一课是恋爱,但我觉得最重要的一课是孤独。爱所有的人之前,必须始于爱自己。只有在孤独里,你会开始爱自己,那个爱完整,你才会扩及爱父母、兄弟姊妹、朋友,最后扩大到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