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针一线里的光阴

奶奶总爱坐在窗边那把褪了漆的木椅上缝补衣服。阳光斜斜地照在她银白的发髻上，细密的针脚便在靛蓝的布片上跳跃。

记忆中，家里总有一团毛线在她膝头缠缠绕绕。冬日里，我总爱窝在她怀里，看她手中的毛线针上下翻飞，如同两只银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。毛衣针碰撞的"咔嗒"声，伴着窗外北风的呼啸，织出一室温暖的旋律。

那时的我不懂事，总爱在奶奶刚补好的衣角上蹭泥巴。记得那年春天，我不小心摔破了新买的布鞋，委屈地撅着嘴。奶奶拿过我的鞋，戴上老花镜，用细小的白线一针一针地将裂缝缝合。"囡囡，缝补不是遮丑，是给旧物第二次生命。"她边说边将一颗红色的小珠子缝在补丁上，瞬间黯淡的鞋面便有了几分俏皮。

去年冬天再回老屋，奶奶已经不在了。我在衣柜深处发现一个旧木箱，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她缝制的衣物。翻开一件件泛黄的衣服，每件都留着她的印记：袖口磨损处细密的针脚，口袋边缘加固的线痕，甚至在我长高后改小的校服上，都有她特有的"回针绣"——一种回环加固的针法，让补丁比原布还要结实。

我学着她当年的样子，拿起针线修补一只破了的布偶。针尖刺破棉布时，仿佛能感觉到奶奶温暖的手在指点我该往左还是往右。一针一线间，我忽然明白了她常说的"惜物"之意：物品会破损，记忆却会在修补中愈发清晰。

如今，每当我抚摸着校服上奶奶缝的纽扣，总能想起她坐在阳光里的模样。缝纫机早已不再作响，但那些针脚里藏着的温柔，依然在我生命的布料上一针一线地延续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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