飘零的秋意

清晨推开窗时，梧桐叶正簌簌地落。最初只是偶尔一两片打着旋儿，如同疲倦的蝴蝶，缓缓跌落在青石阶上。可转眼间风便起了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，将整个秋天的秘密在刹那间抖落。

我踩着满地的碎金出门。那些叶子不再是夏日的青翠，边缘染着焦褐的纹路，脉理在枯黄中愈发清晰。阳光从云层后探出头来，将叶子的影子拖得老长，投在爬满常春藤的砖墙上，像一幅幅褪色的剪影。风卷过树梢，忽而急促忽而迟缓，于是空中便飞舞着大小不一、形态各异的叶片，仿佛一场无声的坠落之舞。

转角遇见一棵老银杏。金黄的扇形叶片铺了满地，在晨雾中蒸腾出微甜的气息。有清洁工推着车来，车轮碾过落叶的声音闷闷的，像是大地的叹息。可老人并未扫帚驱赶这些调皮的精灵，反倒弯腰拾起几片完整的叶子，夹进了随身带来的旧书里。我忽然明白，原来飘落不是结束，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归宿。

行至公园，孩子们正在落叶堆里嬉闹。小男孩抓起一把红枫叶向天空抛去，红色黄色绿色霎时纷纷扬扬，落在女孩的羊角辫上。他们的笑声惊起一群麻雀，振翅间又抖落几丝绒羽。风过时，满地的落叶便成了波浪，层层叠叠地翻涌，向着未知的远方漂去。

黄昏时分回家，路灯把人影拉得很长。我回头望去，每盏灯下都笼罩着一片朦胧的金雨。那是晚风又捎来了新的落叶，正在路灯的光晕里轻盈地旋转、沉淀。这一刻我仿佛听见了整个城市的呼吸，和着落叶轻触地面的微响，织成了温柔的秋夜絮语。

飘零从来不是生命的终结。当一片叶子告别枝头，它便开始书写全新的篇章——化作春泥滋养新芽，或者成为某本书页间的诗意，甚至在某个孩子的眼眸中，永远定格成童话般的色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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