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你的失败也是我的失败(袁劲梅写给被开除的中国留学生 2017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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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某同学:

接到你要求“保留学籍”的上诉,被研究生院董事会驳回的消息,我想告诉你:这是你的失败,也是我的失败。

我创建的C大“东西方比较研究”,从第一个研究生到最后一个研究生,一共十一个。你是第十一个。现在,第十一没有了。因为项目停了,以后也不会再有。

所有的研究生,都是教授的作品,我希望每一个作品都是杰出作品,你被取消学籍,第十一个作品报废,你没达到标准,是我和你的共同失败。

我下面写的东西,是给你的临别礼物。如果你不想做学问了,下面的话,你根本不用看。世界上路很多,不一定要做学问,做个好人,就值了人生。

如果你往下看了,那我假设你想知道为什么你刚开始往“做学问”这条路上走,就失败了的原因,我对你直话直说。

你失败的原因,有些是你自己的责任,有些是那些把你教成这种样子的教育模式和社会环境的责任,有些是我的责任。

先讲我的责任。我的责任是:我不应该录取你。因为你想要的东西,我无法给你。

你想要的是到美国来见识一圈,跟教授搞好关系,轻轻松松地得到一个学位;再靠这个学位,说自己成为学者了,然后在中国或美国找个挣钱多又体面的工作。

但是,我能教给你的,是让你成为一个尊重知识、热爱真理的人。在学术领域里,你必须不为任何利益说谎,只说真话,你必须脚踏实地,一步一步去寻找未知,你还必须知道自己的局限和无知。

要想从我这里得到学位,你必须达到这些标准,我不卖学位。我的知识可以无偿贡献给愿意跟着我一起寻找真理的学生,但不做交易。

这是你的失败也是我的失败(袁劲梅写给被开除的中国留学生 2017年)

其次,讲你的责任,其实是我给你的解释――为什么你不适合做学问。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商人、公司老板或其他什么职业人士。

但做学问,要有品格,最首要的是得做人,录取你,是我拍的板。当时,我对你的判断是:人很聪明。但那是一个错误判断,现在,我对你的评价是:你不聪明,你没有一点儿做学问的人所必需的聪明。这种聪明就是苏格拉底说的“我知道我的无知”。

你一进校的时候,就认为在美国上大学很容易,你知道怎么能玩得转。你不停地显出你什么都懂;参加讨论,不懂的事,你也常常不懂装懂,胡说一通。

上课,你原著不读,必读的书不买,看一些网上第三手的书评、简介,就敢宣称:书读完,懂了,你比同学教授都懂得快。你有你的技巧,但那是做生意的技巧,不是做学问的技术。

用你那种学习的方法做不了学问,你可以东找一点西找一点猎奇的资讯,放到你的网站上,让大众读着玩,就像旧时茶馆里说书的、传小道消息的人,目的就是吸引听众兴趣一样,这种方式绝不能用来做学问。

做学问,不是猎奇,是一点一点地积累,是在他人工作的基础上,拨开前面让人看不清楚的杂草,用理性拷问自己,拷问先人;然后,向前小心翼翼地放一块小小的新石头,让后人踩着,不摔下来。

这就是为什么维特根斯坦将能不能把思维说清楚,看作是一个道德问题。在一知半解的时候,你胡说,那叫“扩散无知”,是害人、是误导,是浪费别人生命。我不培养产品推销商,也不培养哗众取宠的网络编辑。

你在课上的抄袭问题,你可以跟我解释,从网上复制了东西,贴下来当作业交给我,不叫“抄袭”,你交来的作业,7%以上绝对与网上他人的东西一样,按C大校规定义,7%以上雷同就叫“抄袭”。

对你第一次“抄袭”这件事的本身,我只希望你说一句话:“对不起,我再不这样做了”,然而你要我接受那不是“抄袭”。这是你在指鹿为马,还公然要求你的教授跟着你一样自己骗自己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
你可以赖掉一个错误,我可以不追究,但你同时也失掉了我对你的信任。如果,你还想做学问,你永远要有能力和勇气认识和承担自己的错误,不然,你不能做学问。

你自己要承担的责任,还包括你的人格分裂。这一点,不能全怪你,人格分裂是畸形教育的结果,你是我见过的最自相矛盾的学生,这是病态,你应该尽快找心理学家帮助,治好这个毛病,做学问的人,必须里外一致,言行一致。